董承又道:“在走之前,我已埋下祸根一粒,德祖知道其中首尾。你们好好运用,或者能有所助益。”杨修闻言,颔首道:“董伯父尽管放心,在下已有成算。”
董承“嗯”了一声,慢慢倒退回去,背靠石壁,对杨彪道:“只是你这杯鸩酒,我不能喝。不是怕死,而是怕没有价值的死。我不可死于暗狱,一定要被处斩于市,传首天下。到时候天下都会知道,汉室不曾屈服,尚有臣子尽节死义,殉于国事,自然会有更多志士来勤王事。我既身败,也只有用这颗人头来为汉室出最后一份力。”
杨彪听罢这一席话,仰天长叹,信手将陶壶扔在了一旁。那壶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几圈,酒水从壶口流泻而出。
“董公,你我同殿为臣多年。虽则中有龃龉,但危身奉主之心,却一般无二。而今见之,公之高节,远在我上。请受彪一拜。”
说完杨彪深深向董承鞠了一躬,半天方起,肩膀微微抖动。他年纪太大,身体又曾受折磨,在这等阴寒之处不可待得太久,如今心情激荡,更显老态。杨修见状,连忙从地上把酒壶捡起来,要扶杨彪离开。
这时董承忽又开口道:“文先,有句逆耳忠言,可愿听临终之人说否?” “请说。”“我布局之初踌躇满志,以为一切尽在掌握,这份傲慢终于种下败因。你们行事,莫要蹈我覆辙哪。”董承说完,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杨修。杨彪苦笑一声,什么也没表示,转身离开。董承见他们走了,颓然瘫坐于地,双目紧闭,两行浊泪缓缓流下。偌大的监牢里,只有他虚弱至极的呢喃声:“君儿,爹对不起你,爹这就过来陪你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