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军在塑造东北胡子的野性强悍的生命力之外,还将他们内心情感世界刻画得细腻生动。半截塔是从青少年时期就当了胡子,可以说是身经百战,出生入死,用他自己的话说,从千万颗子弹中钻过,从千万具尸体中爬过,自己也开枪打死过无数的人。但是一旦离开了对敌战斗而回到日常的生活中,半截塔则表现出对家庭生活的向往。他感叹:“我为什么总想有个家呢?只要一清醒……我就想到自己应该有个家啦!老婆丑一点不要紧,只要她能生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,她能够对我知疼知热……我一辈子也碰不到她的一根汗毛!”尽管他一生为匪,尽管他知道“这是没有出息的想头”,但“这要一个家的念头,竟像一条蛇似的缠住了人身,而且固执到竟一天天地和人的血肉凝结在一起”。他的这种过“正常生活”“想有个家”的向往,在其他胡子身上也有体现。刘元作为新一代的“当家的”,仍未改其农民的本色,内心深处怀有强烈的乡土之情。小说中描写道:“他的心却一刻也不能和这‘人间’绝了牵连……他还和一般农民一样,担心着季节,担心着不适宜的风风雨雨,以至于撒种和收成……每天几乎一千遍转走在他记忆里的是那凌河村夏天宁静的夜晚,经过洗浴似的清晨……孩子时候的游戏和伙伴,慈心的妈妈和妹妹们。”他为了和大环子相会,冒着生命危险潜回凌河村。翠屏在出狱的丈夫汪大辫子和孩子们的请求下选择离开时,胡子们与她依依惜别的场面也是十分感人的。黄发夫妇特别是黄发老伴对养伤中的刘元的爱护,就像母亲对自己儿子一样。由此,我们不难看出绿林江湖中的那种真挚、深厚、美好的情感世界。其实,胡子们也不愿意在刀尖上过日子,成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。刘元在青沙山养枪伤时,一个叫侯七的六十多岁的老胡子,曾经做过海交的“小把式”(护兵),自愿地跟随、保护着刘元。然而,在血与火的斗争过后,他一直思考活着的意义:“我从十几岁就在大大小小的‘绺子’上爬,我杀过不知多少人,自己也是不知道几回死里逃生了,身上结着大大小小的彩疤!我想来想去,觉得我们这‘绺子’上的人,好像只为一个枪弹子活着似的……像那些小猪只为了最后一刀活着一样!……”他问:“刘元,你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人,你说说,人一辈子活下来为了什么呢?”“人一辈子这样活下去,有什么意思呀?”有家、有老婆、一辈子住在青沙山的黄发也厌倦了山中绿林生活,而希望到山下开药店,过世俗的平凡的“正常日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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