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当儿树林里传来了我那个同志的叫声和划桨声。
这个陌生的、但在我已经觉得很亲近的人,站了起来,伸出一只巨大的、像木头一样坚硬的手:
“再见,老兄,祝你幸福!”
“祝你到卡沙里一路平安。”
“谢谢。喂,乖儿子,咱们坐船去。”
男孩子跑到父亲跟前,挨在他的右边,拉住父亲的棉袄前襟,在迈着阔步的大人旁边急急地跑着。
两个失去亲人的人,两颗被空前强烈的战争风暴抛到异乡的沙子……什么东西在前面等着他们呢?我希望:这个俄罗斯人,这个具有不屈不挠的意志的人,能经受一切,而那个孩子,将在父亲的身边成长,等到他长大了,也能经受一切,并且克服自己路上的各种障碍,如果祖国号召他这样做的话。
我怀着沉重的忧郁,目送着他们……本来,在我们分别的时候可以平安无事,可是,凡尼亚用一双短小的腿连跳带蹦地跑了几步,忽然向我回过头来,挥动一只嫩红的小手。刹那间,仿佛有一只柔软而尖利的爪子抓住了我的心,我慌忙转过脸去。不,在战争几年中白了头发,上了年纪的男人,不仅仅在梦中流泪;他们在清醒的时候也会流泪。这时重要的是能及时转过脸去。这时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害孩子的心,不要让他看到,在你的脸颊上怎样滚动着吝啬而伤心的男人的眼泪……